【好雷】Killers of the Flower Moon 花月殺手

上映日期：Oct/20/2023

類型：Crime/Drama/History

導演：Martin Scorsese

演員：Leonardo DiCaprio、Robert De Niro、Lily Gladstone、Jesse Plemons、Tantoo Cardinal

Viola's Rating：8.7

時隔十年，馬丁爺爺與李奧納多終於繼《華爾街之狼》後再次合作長片。這次不但同樣改編自真人真事，還選擇美國史上駭人聽聞的奧塞奇印地安人謀殺案。片長長達三個半小時，但緊張的劇情與緊湊的敘事，讓人絲毫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。

1894年，奧塞奇人的居住地發現石油，當時該部落仍保有礦產權，便將土地租賃給天然資源開發商，因而變得極為富裕，然而，這也吸引如狼似虎的投機者一窩蜂地湧入領地。

更糟的是，1920 年代「恐怖統治」時期，許多奧塞奇人死於離奇的謀殺，其中包括慢性中毒致死，他們賴以取得利潤的「人頭權」(包含石油權利的股份) 就此落入與之聯姻，顯然別有用心的白人闖入者手裡。

故事圍繞在三個主要角色身上，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勾勒出這起連環謀殺案的輪廓。李奧納多飾演的厄尼斯特‧勃克哈特是一位退伍軍人，但據厄尼斯特所說，他並沒有上戰場殺敵，而是負責餵飽兵士將領的廚師，所以這並不能解釋他後來果斷涉入謀殺案件的冷血。反而就像聯邦調查局探員湯姆‧懷特所說，厄尼斯特的舅舅利用他的「個性」把厄尼斯特當作棋子使喚。厄尼斯特並不聰明，他從來沒有想要反駁舅舅的命令，即便厄尼斯特的確將舅舅交代的話轉達給打手，但他仍舊無法確保謀殺按照計畫進行，導致漏洞百出。

另一方面，女主角兼整起事件的最大受害者莫莉，則是由莉莉‧葛萊史東飾演。他擁有二分之一的美國原住民血統，爸爸是聶斯坡斯人與黑腳族出身，媽媽則是白人，11歲以前都在黑腳族保護區長大。雖說不同原住民的習俗與傳統不甚相同，但這也讓莉莉更適合演出這個角色，尤其他在大學時期主修表演/導演、副修美國原住民學，再加上莉莉曾以《屬於她們的片刻》奪得波士頓影評人協會最佳女配角獎，精湛的演技使他成為目前奧斯卡熱門人選。

莫莉從一出場就給人一種充滿智慧又優雅的感覺，也由於堤防不懷好意的騙錢仔，面對厄尼斯特一開始獻殷勤她都不予理會，故作冷漠。但隨著兩人一天天的相處，加上身邊好姊妹也說厄尼斯特的舅舅很有錢，他肯定是真心愛莫莉，她才讓對方擄獲自己的芳心。姊姊被殺害後，是莫莉決定聘請私家偵探，她最後也到教堂去向牧師表達自己的恐懼，認為可能有人想毒害自己，也是莫莉說什麼都要到華府去陳情，但如此聰慧的女子仍然敵不過心狠手辣的陰謀，讓人觀影時不禁為莫莉感到心疼。

至於整部電影甚至歷史事件裡的「大反派」威廉‧哈爾，則找來近幾年都出演喜劇片的勞勃‧狄尼洛。年輕影迷或許都快忘記他過去可是演出讓人恨得牙癢癢的黑幫角色，這次某種程度上也算是重操舊業，不同的是，哈爾很懂得做表面功夫。他與奧塞奇族人的關係打得很好，與不少家庭之間都是世交，實際上也的確幫他們處理很多問題，甚至郡裡郡外捐獻許多錢進行建設，建立「大善人」的形象，就連比爾與瑞塔的爆炸案當晚他都還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。

威廉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邪惡的嘴臉，事情即將東窗事發也絲毫沒有恐懼，甚至是自己走進警局自首，史實紀錄上也是如此，而郡上的治安官甚至不買單，認為善良如他怎麼可能會是謀殺案的主使者。不過，這些表面的善心正是威廉‧哈爾可怕的地方，雖然從電影當中看不出他究竟是否曾想要嫁禍給姪兒使自己脫罪，甚至殺害對方，但哈爾肯定是個狠角色。片尾也告訴觀眾，雖說他被判無期徒刑，但最後不僅假釋出獄，還在療養院安享天年到87歲，真的是禍害遺千年。

原著《花月殺手：美國連續謀殺案與FBI的崛起》著重在FBI如何調查此樁案件，而《花月殺手》的劇本一開始也是走這個路線，但馬丁爺爺後來發現明明是要揭露歷史黑幕，結果卻拍成一部以白人為主，甚至是從「白人救世」的角度出發的電影，因此大刀一改，成為現在的劇本，而李奧納多的角色也從湯姆‧懷特變為厄尼斯特。這個調整不只縮短觀眾與奧塞奇人的距離，讓大家對謀殺案前的人物關係與陰謀執行過程的可怖有更深的了解，也是真正從奧塞奇人的角度訴說這個故事。

厄尼斯特從出場開始就不斷說自己愛錢，其實誰不愛錢呢？只是「君子愛財，取之有道」，但美國印第安部落的人頭權（headright）制度吸引貪婪的惡人興起殺人之心。也因為這個案件，為了保護奧塞奇人與防止未來發生更多犯罪行為，1925年美國國會通過法律，禁止非奧塞奇人繼承具有二分之一以上奧塞奇血統者的人頭權。除了殺害純血奧塞奇人取得人頭權之外，片中也呈現出威廉‧哈爾詐領保險金的手段，不論是先為欠自己錢的亨利‧羅恩保人身保險，再設局殺害，抑或是為自己的牧場保鉅額火災險，再於夜深人靜之時自己燒掉，都顯示出哈爾早已完全被貪念所噬。

雖然厄尼斯特只是聽命於舅舅，但被錢沖昏頭，把道德倫理拋一旁的他做出這麼多傷害老婆身心靈的事，厄尼斯特對莫莉是否真的有愛？我相信是有的，如同他在法庭上作證時所說，舅舅的陰謀並不包括讓他設局贏得莫莉的心，畢竟他們兩人相識是在舅舅跟厄尼斯特提起莫莉這個人之前。也由於他真的不聰明，所以對於舅舅要求添加在莫莉胰島素的液體不疑有他，只覺得是要讓莫莉的腳步慢下來。厄尼斯特的內心到底在想什麼沒人知道，但從他某次把不明液體加入自己的酒裡，以及一切塵埃落定後知道自己遭毒害的莫莉質問厄尼斯特時，他依舊滿臉困惑的說自己注射的是胰島素，或許厄尼斯特真的只是比較笨且容易被操控而已。

其實，除了錢財露白之外，這些可怕的謀殺案會發生也是因為嚴重的種族歧視。電影一開始就呈現出奧塞奇人從原生地被趕到奧克拉荷馬州，酋長會議中也正哀悼著未來的子孫將會被白人同化、忘記自己的傳統、與白人通婚，下一秒族人就沐浴在黑金之中。突如其來的暴富的確大大改善奧塞奇人的生活，但每當他們要提領較高金額的存款，就必須經過「監護人」的同意。這是源於1921年美國國會通過的一項法律，認定一夕致富的奧塞奇人沒有能力管理自己的金錢，明顯就是種族歧視的法令。

威廉‧哈爾等人敢如此猖狂就像片中一句台詞所說：「一隻狗被殺可能都比一個奧塞奇人被殺更快破案。」即使奧塞奇人成為世上最有錢的一群人，白人的種族歧視還是無所不在。不管是看著聯姻生下的孩子指指點點誰比較白，看不出來是「雜種」，還是都已經有幾十名奧塞奇人被謀殺，郡上的白人與治安官都還能若無其事地說：「這裡是印第安保留地，中央不會有所干涉。」本是賦予部落主權的行政區劃，頓時變為生死無人聞問的化外之地，因此，《花月殺手》是一部為美國原住民而拍的轉型正義電影。

最後，則是電影的表現方式。男女主角出場時，都以第一人稱的口吻發表一段獨白，而電影最後揭露原來我們剛剛看的是一齣富有畫面的大型廣播劇。身為膠捲的擁護者，馬丁爺爺絕對是最懷舊的影人之一，說短不短、說長不長的現場廣播劇橋段，除了呈現擬聲音效（foley）之外，也將一些角色在事件後多年所講的話納入，例如：「如果那個該死的厄尼斯特不要亂講話，我們現在就是有錢人了。（If that damn Ernest had kept his mouth shut we'd be rich today.）」以非常懷舊的方式為《花月殺手》畫下完美的句點。

圖片來源：IMDb